那时他哥已经长得很高了,年轻强健的躯体,胸膛结实,二人挤在小小的屋子里,隆冬时,文钦会将他搂在怀里,夹着他的腿,将他的手塞在自己胸口焐着,肉贴肉,亲昵无间。文钦心思纯净,全然不知自己最疼爱的弟弟看着他的身体发呆,耳朵却一点一点红了。
文亭没有再看程湫,他慢慢地朝家里走去,心里前所未有的轻快。
程湫没有送文亭到巷口,还有一个路口时文亭就叫他停车了,他说想自己走回去。
文亭听着他话里的意思,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素白的手指,绞着,仿佛还残留着刀刃滑过脖颈,切开皮肉的微妙触感。文亭抬起眼睛,看着程湫的后颈,慢慢道:“师兄是怀疑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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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哥是他的救命稻草。
程湫笑笑,他转过头,又将车重新启动,慢慢说:“陈生背靠着日本人,他一死,说不定日本人会盯上上海的帮派。韩齐好不容易混到今天这个位置,他一定会先保全自己。”
文亭说:“师兄,你为什么要帮我们?”
程湫道:“好。”
文亭想,他好爱他哥。
文亭闻言神色一动,目光落在程湫背上,程湫还在道:“也就是说这个凶手,他一定会找出来。”
直到来到上海,他们才安稳下来。文亭十三岁那一年就知道,他喜欢他哥。
第46章
文钦捂着文亭的嘴,兄弟二人僵着一动都不敢动,外头不时传来惨叫声,没一声都让二人发抖。
不是对哥哥的喜欢,而是喜欢男人的那种喜欢。
程湫说:“在这个世道,多少人还在生死里煎熬着,能谈风月爱情已是顶奢侈的了,再碰上一个喜欢的人,那是多大的幸事,若能得对方喜欢,两情相悦,那可当真不知是修了多少辈子才能有的缘分。”
程湫并不意外,他是聪明人,只叹了口气,道:“我以为我还有机会的。”
文亭眼泪无声地簌簌往下掉,文钦握着他肩膀的手箍得更紧。不知过了多久,等二人爬出来时,整个府邸已经成了人间炼狱,血腥味冲天。
“……谢谢师兄,”文亭手搭在腿上,不自觉地屈指摩挲自己腿上的布料。
文亭声音轻轻柔柔的,不带半分烟火气,说:“韩大哥做事向来都好认真的。”
文亭没有说话。
文亭看着程湫,轻声说:“文钦,我哥。”
程湫眨了眨眼睛,坦然道:“亭亭,我的心思你知道。”
文亭下了车,程湫忍不住叫住他,犹豫了一下,还是问了出来,“文亭,你喜欢的人——是谁?”
程湫不置可否,他摩挲着方向盘,道:“亭亭,我还是那句话,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。”
文亭紧紧攥着文钦的手,他吓坏了,起初几天连话都说不出,文钦带着他逃出北京,他们到处流浪,成了流民,乞丐。文亭那时怕文钦丢下他,为人父母者尚且有易子而食,他只是个累赘,文亭怕极了。
文亭意外地看着程湫,他这话说得认真又洒脱,不像个富家子弟。他是知道程湫对他的心意的,可他这人天性淡漠,那点热忱全都扑在了文钦身上,至于程湫,文亭就是利用他来激文钦而已。
他喜欢文钦,喜欢他一母同胞的亲哥,喜欢得要死。文亭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,只要他哥和他在一起,他什么都不怕。
程湫苦笑道:“亭亭,我没有怀疑你。”
“那师兄为什么不直接对巡捕房说,我那天离开了包厢?”
文亭从小就聪明,记事又早,他父母死那一天,文亭和哥哥被他爹娘藏在院中的水缸里。偌大的水缸是空的,盖了木盖,木盖有缝隙,隐约能见一方昏暗的天,等不来黎明似的。
他说:“是我连累了你……”
程湫又叹了口气,回过头,看着文亭的眼睛,道,“文亭,我会护着你的。”
文亭沉默须臾,笑了下,道:“我有喜欢的人了。”
“可若对方不喜欢,也无妨,”程湫笑道,“堂堂七尺男儿,这世上能做的,要做的,还有很多。”
所幸文钦从来没有想过丢下他。
程湫只得由他。
文亭一双眼睛黑漆漆的,他倏然一笑,说:“谢谢师兄,麻烦师兄送我回去吧,哥哥回家不见我,会着急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