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怔怔地看着小女孩，就着灯火，他看到女孩的脸很白，小嘴红红的，有着一双大眼睛，头上梳着双髻，再以红缎带绑起，身上也穿着红色的棉袄，包得紧紧的，像颗绣球。

他握紧手，他总是不听不闻不看，可此时此刻，想到大姊忍受的屈辱，想到男人那轻蔑的笑，想到二姊身上的伤，再想到自己一直安稳地被守在羽翼下，他一直被保护着，甚至安于被保护着。

南飞瑀茫然了，他回到寝宫，环视着这偌大的宫宇，心头却是浓浓的厌恶，他不要待在这里，他不要……

雷声掩住他的脚步声，大雨淅沥，小小的身影在黑夜里几不可见，他闪过巡逻的侍卫，来到大姊住的白塔。

南飞瑀看着自己的手，光滑软嫩的掌心看得出养尊处优的生活，他想到二姊的手，是那么粗糙，甚至长着粗茧。

瑀儿，别怕，姊姊会永远保护你。

穿堂而过，他环视四周，虽然一片幽暗，可他知道摆设都跟以前一样，完全没变，只是这个家却不再有一丝人烟，寂寥的气息，不复当年的兴荣，他甚至不敢闭上眼，就怕听见那时的惨叫声。

握了握拳，他忍不住放轻步伐，走向寝宫，可当他站到门口时，却僵住了步伐。

「父王……」他没有做到，他没有保护好母妃，没有保护好姊姊，他甚至逃避着，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。

南飞瑀仓皇地跑到南昕乐住的别院，还未走近，就听到从雨中隐隐传出的刀剑声。

耳边却传来窸窣声，随即一直落下的雨停了，他抬起头，发现小女孩坐到他身边，灯笼放到地上，手上的油伞遮在两人上方，阻隔了雨丝。

走出王府，南飞瑀坐在角落，双腿曲起，孤独地抱着自己，身上的衣服早被雨淋湿，寒风瑟瑟，他却不觉得冷，只是睁着空洞的眼，将脸埋进膝里，脸庞滚下灼热，却温暖不了冰冷的身躯。

瑀儿，以后父王不在，你要好好保护母妃和两个姊姊。

「我一直被保护。」许久，南飞瑀哑着声音，低低说着。他不知他为何要说，也不觉得小女孩能听得懂，他只是需要有人听。

小女孩也无所谓，迳自吃着糖，手举着伞，也不再说话，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一旁。

他看到他口中的皇叔在里头，而大姊则跪在他身前。

他怔着目光，看到一群黑衣人包围着二姊，手上的刀剑不断攻向她，而二姊手上的长枪挥扫，目光无惧地和黑衣人对战。

南飞瑀垂下眸，不理会她，继续将脸埋进膝里。

他想当作什么都不知道，可脑海却不断浮现，他尊贵美丽的姊姊竟然……南飞瑀闭上眼。

可离开皇宫，他却无处可去。

「别停，继续！」南昕乐抿着唇，握紧长枪，立即上前进攻。

他转身，默默地离开。

「二姊……」对，他要去找二姊。

南魏紫垂眸，解开男人的腰带……

「大哥哥，你要吃糖吗？」她从怀里掏出糖，大方地分给他。

白塔里很静，没有任何守卫，墙边的烛火闪烁，南飞瑀停住脚步，这样的寂静让他不安。

南飞瑀睁大眼，他不敢出声，只是愣着目光。

他从地道里逃走，那地道是他无意中发现的，可以通往外头，他把这地道当作秘密，却从没想过他会有从这地道逃出去的一天。

抬起头，却发现自己竟走到南王府，他推开门，踏进王府。

脑中浮现一幕幕画面──刺入母妃胸口的发簪、染红的鲜血、可怖的惨叫声，还有那紧紧抱住他的颤抖双臂……

倏地，一柄利剑扫过二姊胸口，二姊往后退，可血花仍然迸出。

可他不想明白，他不想。

他想起父王消失那天在他耳边说的话，那时年幼的他不懂，可却将这话深深记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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软软的声音传进他耳中，南飞瑀恍惚地抬起头，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。

「公主！」对方立即停住攻势。

姊姊……他要找姊姊。

而此时此刻，他还能继续安然地窝在她们的守护下吗？

俊秀的小脸是掩不住的恐惧，胸口急促地起伏，冷汗几乎浸湿薄薄的单衣。

他逃了！

保护……

轰隆的雷声让他的心跳更乱，咚咚咚地，用力得彷佛快跳出胸口，他咬着唇，迅速跳下床。

他们没发现他，而他，也踏不进去。

「其实我早察觉了，就算一开始真的不懂，日子久了，又怎会不知？」二姊身上的伤，他不是没发现过，大姊和皇叔的暧昧，他也隐隐察觉，只是，他

茫然的步伐无依无靠，他能去哪里？

她真的很小，手提着灯笼，一手撑着油伞，那伞还比她高，让她拿得有点吃力。

「大哥哥，这么晚了，你怎么还在外头？」侧着头，她好奇地问，却没想过自己也是深夜在外头。

「魏紫，你要怎么服侍我？」男人噙着笑，勾起女人细致的下巴，俊美的脸庞是邪肆的笑意。

他什么都无法做，只能转身逃开。

「大哥哥，你怎么了？」

虽然年幼，可毕竟身处皇宫，他怎会不明白那代表什么？

男人早发现他的存在，唇边的笑让南飞瑀僵住身影，他想到当年，男人也是这样对他笑。

南飞瑀别开眸，不理她。

那笑容里的轻蔑，他永远也不会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