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胃药(1/10) Sonnet 18
郁白回去的路上顺便买了菜,做好饭菜后,他去敲一楼里屋的门叫叶红吃饭。
听到敲门声,叶红出来,堂屋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碗筷,只有她一个人的。郁白不和她一起吃,而是端着自己的那份回房间吃。过了半小时后,他才拿着碗筷下楼。楼下没有人,叶红的房间里传出电视播放的声音。郁白收拾桌子,在碗底发现了一百块钱。他装好钱,然后去厨房洗碗。
但也没有安静太久,隔了没几个小时,楼下响起不小的动静。叶红好像摔了什么东西,伴随着咒骂声,质问郁白为什么不去死。
郁白正在楼上做试卷,虽然放了几天假,但是各科老师都留了很多作业。房间里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忽视掉那些话,他也已经习惯了放弃反抗。只是偶尔会去计算,还有多久可以离开这个地方。
郁白想,这应该,是他这么努力学习的唯一目的。
周二下午,郁白背着书包回学校上晚自习。大部分人都已经到班,陈凭看见他差点生扑上去,催促道:“郁白,江湖救急,快把作业拿出来,让俺鉴赏一二。”
等郁白把试卷拿出来,张途眼疾手快抢过去几张,对陈凭说:“你抄那几张,我抄这几张,然后交换。”
每到这种时候,他们俩总有种该死的默契。
夏序怀是踩着点到班的,手里还提了个保温手提袋。
铃响之后,严月站在讲台上管纪律。底下虽然安静,但都很浮躁。假期结束刚回学校,所有人都是这样。
上了两节自习之后,就到了晚饭时间。食堂门口充饭卡的队伍排得很长,郁白站在队伍中间,一边排队一边背单词。
队伍虽长,但是速度很快。充好饭卡后,郁白没有去吃晚饭,而是回了教室。
夏序怀依旧在戴着耳机做题,对身边的所有事都漠不关心。
晚自习有三节,一节半个小时的小自习,两节四十五分钟的大自习。
到第二节大自习的时候,郁白突然觉得胃不舒服。一开始还能忍,但渐渐地胃开始一阵阵地疼,并且越来越厉害。他已经没心思去学习了,只能半伏在桌面上用手捂住胃部,试图这样能缓解一些疼痛。
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,只有夏序怀察觉了他的不对劲。
下了课,郁白拿着水杯去前面接热水。
“郁白,你脸色不太好。”严月也正好来接水,看他脸色不正常,便问了一句。
“我没事。”郁白接了水回去,但喝过之后效果不大,胃还是疼得厉害。他趴在桌子上,身上浮了层汗。过了一会儿,他听到自己桌上被放了什么东西。
郁白转过头去看,手臂旁有一粒没拆铝箔膜的胶囊。
“胃药。”
身旁传来低沉的声音,郁白抬头,与垂眼看他的夏序怀对视。夏序怀的瞳仁很黑,上面映着灯光,虽然总是沉静的,郁白却总能从里面窥探到一丝难过。从第一次见面时,他就看出来了。
“谢谢。”郁白没有拒绝他的好意,吃了药又喝了些热水。药效几乎立竿见影,郁白很快就感觉不到胃疼了。
郁白舔了下嘴唇上的水渍,有点后悔晚饭的时候没去食堂吃饭,要不然也不会突然胃痛。
夏序怀看眼墙上的时钟,顿了几秒,还是把放在桌下的保温袋拿了出来。里面是一个保温桶,打开,一股猪肝汤味飘了出来。
保温桶的盖子可以当做碗,夏序怀倒了一碗汤,再用筷子把桶底的猪肝都夹出来放进碗里,最后把碗推到郁白的桌子上。
汤很清淡,味道也很香,但是郁白没碰,他不太敢确定夏序怀的意思。
“快上课了。”夏序怀把筷子递给他,但郁白犹豫着没接。
还没等他说出拒绝的话,夏序怀直接把筷子搭在了碗上。保温桶里还剩了点,夏序怀拿着勺子,低头一点一点解决。
郁白抿唇,还是把筷子拿起来,低头喝那碗汤。
汤的温度刚好可以入口,熨帖着胃部,滋生出暖意,郁白有很久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了。以前,都是妈妈炖汤给他喝,现在已经没人会炖汤给他喝了。
郁白眨眼,眼里浮起的一层水雾消失,他把碗筷还给夏序怀,小声道谢。
夏序怀没说什么,收拾好东西后又戴上耳机,继续做题。
除了夏序怀刚来的那几天他们说了几句话,后来两个人都没什么交集,毕竟都不是多话的性格,每天都在埋着头学习。
陈凭还开过他们的玩笑,说如果严月和他俩坐在一起,三个人就能消除了。真是一个比一个冷。
“我坐在后面看不太清黑板,以后你的笔记借我看。”铃响之前,夏序怀说。他不想再出现和上次一样的情况,总不能叫郁白熬一锅猪肝汤还给他。
“好。”郁白回答。
夏序怀突然想起放假配好的眼镜装在书包里还没拿出来,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,看来以后也用不上了。
下了晚自习,夏序怀收拾东西,去自行车棚取车回家。
舒绘还没睡,正在客厅追最新出来的电视剧。听到开门的声音,她转头看过去。
“小怀回来啦。”
“阿姨。”夏序怀换了鞋,把保温袋放在餐桌上。
舒绘走过去,提起保温袋的时候感觉重量不对,她打开,看清了桶里干干净净的,一点猪肝渣都没剩。
舒绘惊讶道:“你都喝完了?”
以前也不是没有给夏序怀带过饭,各种各样轮换着做,但他几乎没碰过,一问就是没胃口,吃不下,然后原封不动地带回来。没想到这次,竟然把带的汤都喝完了。
“看来我这次熬的汤很不错啊,是不是很好喝?”舒绘高兴地把保温桶拿到厨房,打算待会洗。
好不好喝夏序怀尝不出来,但不知怎地,他脑海里闪过郁白喝汤时红了的眼圈,于是点头:“嗯。”
“前两天放假有去看医生吗?”舒绘斟酌着问。
“没有,下次放假再去。”夏序怀说。
“好。”舒绘放下心来。
“我爸呢?”
“医院急诊,今天晚上不一定回来。快洗洗睡吧,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。”
“那我回房间了。”夏序怀背着书包回了自己卧室。
下课时间,郁白从厕所出来,看见垃圾车边站着蒋鹂。蒋鹂一个人拖着垃圾桶,想把里面的垃圾倒进车里。
每个教室门口的走廊里都有一个很大的蓝色塑料垃圾桶,满了之后会由当天的值日生拖到一楼垃圾车旁清理掉。
郁白走上前,一个人托起垃圾桶,就把垃圾都倒进了垃圾车里。
“谢谢。”蒋鹂惊了一下,看清是他后道谢。
“你一个人?”郁白问。有力气的男生一个人就能倒垃圾,但一般都是两个人一起,比较容易抬来抬去。
“严月去厕所了,”蒋鹂笑着说,“本来让我等她的,但我想试试,还没抬起来,你就过来了。”
郁白拎起垃圾桶,说:“我带回去。”
“那我就不客气了。”蒋鹂站在原地,因为要等严月,所以没和他一起回班。
郁白把垃圾桶放好,走进班,一眼就看见陈凭站在讲台上,正在慷慨激昂地说着什么。
“……不要害羞,都踊跃参与,踊跃报名!”
郁白回到座位,张途扭头向他吐槽:“陈凭刚去开了个会,回来就说学校要在下周举办春季运动会,让大家都参与进来。神他爷爷的春季运动会,这都快夏天了,还办个毛线啊!”
光城高中一年两场运动会,一场春季,一场秋季。今年的春季运动会没有如期举行,拖到现在,所有人都以为不会再办了,没想到学校又整这一出。
“高中最后一次运动会了啊,到了高三想参加都没有了,所以赶紧来找我报名,时间截止到今天放学!”陈凭还在卖力宣传,但下面并没有多少人买账。
大家该参加的去年前年都参加过了,对于这场运动会,其实已经没什么新鲜感好奇心了。再说马上就要高三,他们也不再想再在别的地方浪费时间。
没有办法,陈凭只能亲自下场拉人报名。
“你上次不就报跳高了,这次也报名参加呗。”陈凭搂着一个男生的肩膀打商量。
那男生推开他的手,谴责他:“你还说,去年我跳高摔了一个屁股墩,你们一直笑到今年,今年老子说什么都不参加了!”
“不要这样嘛,为了咱们二十班的荣誉……”
陈凭一个人游说全班,甚至在他们身后耍赖撒娇,只为了他们能积极参加这次的运动会。
半天下来,陈凭嘴都说干了,单子上还剩一个三千米没人愿意参加。他瞅着班里人,看了几圈都没有合适的人选,连夏序怀都参加了两个项目。陈凭叹口气,趁着课间先去上了趟厕所。
等他回来,单子上三千米的项目后面多了个人名——郁白。
陈凭瞪大眼仔细确认了几遍,本想回头问问郁白,但看他在学习,就歇了心思。实在不怪陈凭吃惊,郁白之前从来没有参加过运动会的任何项目,其他活动还好说,但运动会,郁白只是每年在场边给人加油而已。
或许因为是高中最后一次运动会,所以郁白想有点参与感,陈凭这样想着,也就没有声张。不过一上来就报三千米,着实有点太实在了。陈凭心中不禁更加佩服起了郁白,甚至有点想送面锦旗,连带着看他的眼神,都充满了瞻仰。
张途默默把椅子移得离他远了点。
运动会那天天气很好,操场上拉了横幅,到处都是学生,加油呐喊声,吹哨声和广播声,吵吵嚷嚷的,壮观热闹。
看台上划分了班级区域,座位旁栓的有气球。郁白刚在下面给四乘一百米接力赛的几个同学喊完加油,现在无所事事地坐在椅子上晒太阳,左手逗着个气球。阳光刺眼,他半垂着眸,懒洋洋地看操场上的比赛。
蒋鹂和张途正在远些的地方扔标枪,班里有些同学过去给他们加油打气。
“接下来是高二男女跳远比赛,请各班参加比赛的同学到操场中间集合。”
广播在喊下一场要比赛的内容和参赛名单,夏序怀和严月站起来,往操场中央走去。他们的衣服前后用别针别了号码牌,出发前看台上的同学都在给他们充气加油,坐在最前面的向晴拍了拍两人的肩。
等参加跳远的同学都集合好后,广播开始播报下一场比赛项目。
“请参加高二男子三千米的同学到塑胶跑道集合,请参加男子三千米的同学到塑胶跑道集合。高二一班刘博文,高二二班胡行……高二二十班郁白……”
郁白阖着眼睛,听见了自己的名字。他疑惑地抬头,直到广播第二次喊到他的名字时才反应过来。
陈凭拿着号码牌屁颠屁颠地跑上来,对他说:“郁白,别紧张,我们大家都会给你加油的!”
郁白沉默两秒,没说什么,站起来把号码牌别在衣服上。陈凭帮他把另一个别在后面,嘴里一直喋喋不休:“千万别紧张,我等会儿就在旁边给你摇旗呐喊,拿不拿名次不重要的……”
周围的同学也很吃惊,没想到郁白会报这个项目,但不妨碍他们为郁白加油鼓劲。
“是啊,你就放松跑,等会儿我们都下去给你加油!”
“对,咱们等你凯旋!”
“郁白加油!”
郁白走下看台,向晴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:“别紧张。”
“谢谢晴姐。”郁白接过喝了两口,然后走到集合点。
日头更大了,晒得塑胶跑道都有些反光,郁白站好位置,随着裁判一声哨响,迈开腿朝前跑去。
蒋鹂和张途比完赛回来,但现在不好穿过操场,所以只能在外围走动。他们看见了郁白,索性停下来给他加油。
跳远那边,女子跳远和男子跳远同时举行,但都还没轮到夏序怀和严月。严月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男生,夏序怀很高,正专注盯着前面的比赛进程,挺拔的身形遮住了晒在她身上的太阳。
两人被操场上奔跑的人吸引了目光,他们几乎是一同看见了其中的郁白。郁白已经跑了四圈,他跑得并不算快,拿不到前三的名次。但哪怕是这样,周围观赛的人也能看出他在尽力奔跑,二十班的同学几乎都围在了操场边给他加油。
跳远号码已经念到了夏序怀,他收回目光,在裁判的示意下准备起跳。
郁白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,他额头出了很多汗,打湿了刘海和鬓角。太阳穴也在突突地跳,鼻子和嘴巴都用来呼吸还是觉得不够,肺部艰难地运作着,两条腿只是机械地在不停跑动。
“郁白加油!郁白加油!”
比完赛的夏序怀和严月走到塑胶跑道旁边,郁白正向他们这里跑来。夏序怀看着他苍白的脸色,蹙起了眉。
“我觉得郁白不太对劲。”严月也看出来了。
还有一圈半就跑完了,郁白看着反光的跑道想。他呼出的气体灼热,鼻尖到咽喉的位置都泛起了疼。还没等他最后冲刺,忽然眼前一黑,晕倒在地。
所有人都吓了一跳,然后赶紧冲了过去。
“郁白!郁白你怎么样了?”
“怎么摔了?”
“好像是晕倒了!”
向晴边跑过去边焦急地大喊:“快送医务室!快!”
离郁白最近的是夏序怀和严月,夏序怀没有犹豫,背起郁白就往医务室跑。离开前,他偏头看了眼孙华。孙华神情慌张,脸也白了。
向晴和严月跟过去看情况,陈凭留下来组织纪律,他们还有些项目没有比完。
几乎是背起郁白的瞬间,夏序怀就凝住了神情。郁白太轻了,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有的重量,夏序怀甚至感觉自己背上的人能被一阵风吹倒。
郁白趴在夏序怀的背上,不知是被颠醒了还是怎样,渐渐恢复了意识。他脑袋搭在夏序怀的肩膀处,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,好像是茉莉花香。
“我……没事……”郁白动了一下。
听到他说话,夏序怀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:“别动,带你去医务室。”
医务室里,郁白躺在床上,校医对他做了个简单的检查。
“没什么大事,应该是低血糖。待在这多休息会儿吧。”校医说。
向晴和严月晚来一步,听到说没事,齐齐松了口气。
郁白吃了些校医室为这次运动会准备的糖果饼干,脸色好了些。他手上和膝盖上有些擦伤,但还好不重,只是破了点皮,已经涂了药。
向晴和严月待了一会儿就回去了,夏序怀留下来照看郁白。
医务室很安静,没什么人,郁白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夏序怀,有点不自在。
“我没什么事,你回去吧。”郁白轻声说。
夏序怀没回答,拿了张湿巾递给他,让他擦脸擦手。
校医从里间出来又检查了一下郁白的情况,说:“平时是不是没好好吃饭,好像有点营养不良。”
“我没有。”郁白回答得太快,夏序怀瞥了他一眼。
郁白撑着一股气,缓慢呼吸。他其实很容易脸红,有时候被陈凭他们逗笑了,就能从脸红到耳朵,然后被他们惊奇地围观。所以平常郁白都会努力忍着,尽量不让别人发现他容易脸红,觉得他好欺负。校医说的话让他很不好意思,于是他急于反驳,又赶忙憋着口气,以免脸红。
夏序怀多看了两秒他莫名其妙红起来的耳朵,还以为他热。
校医接了杯水,回到里间前还说了句:“还是要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,不然怎么继续长高。”
“郁白!你没事吧?”陈凭和张途突然冲了进来,着急地问他。
两个人鼻尖上都是汗,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。
“已经没事了,”郁白看着他俩,愧疚道,“我们班是不是没分数了?”
就算拿不到前三,能跑完也好,这样运动会结束,也能给班里拉点分数。郁白皱着眉想。
“你还关心什么分数!”陈凭吓得半死,气道,“你说你报什么三千米啊!想有点参与感就报个轻松点的啊,你都快把我吓得归西了你知道吗?”
“郁白,你真的快吓死大家了,我现在心脏都还慌着。”张途拍拍胸脯,附和道。
等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说完,郁白才插了一句:“我没报。”
声音戛然而止,陈凭张开嘴,半天才合上,又打开问:“没报是什么……意思?”
“你是说你没报三千米?那名单上怎么会有你的名字?”张途疑惑。
陈凭身上还揣着那张报名单,他掏出打开,递给郁白看:“你看,这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呢。”
张途也上前,几乎是瞟了一眼,他就对着陈凭脑袋来了一下。
“你瞎啊!抄了郁白这么久的作业,这是他字吗?”
陈凭瞪大眼仔细看,挠挠头:“好像……还真不是,郁白字没这么丑。”
张途气得翻了个白眼,又给他脑袋来了一下。
“是孙华。”夏序怀站在一旁,忽然说道。
他这么一说,张途也想起来了。报名那天,陈凭去上厕所,名单就放在桌子上。中途孙华来了,好像还拿起名单看了看,当时张途在看,所以没有过多在意。倒是坐在后面的夏序怀掀了下眼皮,但也没多想。
“卧槽,孙华这个孙子!”陈凭咬牙骂了声。
“这个事一定得和晴姐说。”张途说。
“走!现在就去!我们去揭穿这个小人的行径!”陈凭一刻也等不了,恨不得立马揍过去。
“等等,”郁白阻止他们,“这事我自己解决,先别告诉晴姐。”
郁白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眼神却沉了下来。
夏序怀挑眉,有一点诧异。毕竟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,他还以为郁白只是个独来独往,不怎么爱说话只会学习的人。
陈凭和张途在医务室也待没多久,两人还有比赛,所以提早回去了。
运动会结束后,夏序怀和郁白才回到教室。
两人一进来,班里人都看向郁白,关切地问他有没有事。
郁白的桌子上也堆满了东西,都是零食糖果饮料。他看着这些东西,有点不知所措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这时候那点凶劲,倒是散了个干净,夏序怀好笑地想。
好在二十班的学生也都知道郁白一向不爱说话,看他没什么事,也就转头做自己的事情了。
郁白松了口气,把大家给他的东西都收进桌子里。
运动会当天没有晚自习,可以早点回家。
夏序怀开门,一股肉汤味弥漫在客厅里,应该是舒绘正在厨房煲汤做饭。
听到开门的动静,舒绘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:“是小怀回来了吗?”
“小怀回来了。”夏承关好不容易也在家,他提着拖把杆,从书房出来。
“爸。”夏序怀换鞋进来。
“正好可以吃饭了,进来帮我端一下菜。”舒绘冲外喊了一声。
父子俩走进厨房,端菜的端菜,盛饭的盛饭。
三人在饭桌旁坐下,舒绘问道:“今天运动会怎么样?好玩吗?”
夏序怀点头:“还好。”
饭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,但夏序怀碗里只有半碗米饭,显然没什么胃口。
“小怀,明天要不要带些鸡汤去学校?”舒绘看着他的碗底,心里叹了口气。
“你阿姨今天熬的汤很香。”夏承关已经喝了一碗,还有些意犹未尽。
上次带的猪肝汤喝完了,舒绘后来又接着熬了好几天不重样的汤,但夏序怀没再带去学校过,反而全都进了夏承关的肚子。
“好。”夏序怀顿了一下,然后答应下来。
舒绘大喜,拍开夏承关想要盛汤的手,把那锅没怎么动的汤端回厨房。
“不是,小绘……我这……”夏承关看看两人,最后无奈放下手,夹起了其他菜。
第二天中午,郁白照常在食堂打了满满一小盆饭,然后找到一个空位坐下。
还没等他开始吃,对面忽然坐下一个人。郁白刚抬头,面前就多了一个空碗。
夏序怀好像是故意跟着他的,两手空空地坐着,跟整个食堂正在吃饭打饭的人都不一样。
“人太多,排不上队。”夏序怀淡淡道。
郁白去看窗口,果然每一个窗口都排了很长的队,要是现在去排的话,可能就吃不上饭了。
“所以?”郁白收回视线,盯着面前的空碗,有一种不好的预感。
“你的饭,分我一点。”夏序怀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,甚至还冠冕堂皇地解释了一句,“而且我吃不完,某人可能又会说我浪费粮食可耻。”
郁白皱眉,确定了他说的“某人”是谁,但是他明明从来都没有这么说过!
不过,想到昨天运动会夏序怀背着他去医务室,后来还留下来照顾他,郁白就说不出拒绝的话。
郁白握紧筷子,有点不情愿地扒了些饭菜给他,还好夏序怀也没有要很多,不然他就吃不饱了。
郁白端回自己那大半份饭埋头吃,刚开始还有些愤愤,但后来就忘了这点不愉快,专心吃起来。
等他吃完,一碗热乎的鸡汤被推到他的面前。
夏序怀一边把剩下的汤倒进自己碗里,一边漫不经心地说:“礼尚往来。”
那碗汤里还有两个鸡腿,郁白低着头看,一时没有说话。
明明刚吃过饭,郁白的脸却又白了几分。他猜想,夏序怀可能已经知道了。因为家长会陈凭说的那几句话和运动会他晕倒的事情,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的家境,从而怜悯同情他。
沉默片刻,郁白才低声说:“我不用,也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可怜……”
“你想太多,”夏序怀打断他,“昨天舒阿姨问了我关于运动会的事,她听到你弱不禁风到跑步还能低血糖晕倒,所以同情、可怜你,特意熬了汤让我带给你喝。”
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,夏序怀在“弱不禁风”“同情”“可怜”等词上面加重了语气。
“你不喝可以自己和舒阿姨说,汤凉了之后我会全部倒掉。”夏序怀似乎真的不关心他到底怎样,只是慢慢喝着自己的那份汤。
郁白有一点生气,他瞪着夏序怀,质问他:“那你为什么还要分走我的饭?”
“因为我真的吃不完。”夏序怀语气平淡,无辜地讲述一个事实。
看着郁白愤怒地吃完了肉和汤,夏序怀才无声地弯了下唇角。
等他们吃完回去,班里正在闹腾,好像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。
陈凭站在讲台上,大声朗读手里的表格。
“蒋鹂,女子标枪第一名!鹂姐,以后您就是我亲姐!”陈凭双手合十,冲坐在下面的蒋鹂深深一拜。
其余人拍桌拍掌欢呼着,蒋鹂有点害羞地笑。
张途看见夏序怀和郁白进来,连忙冲他们说:“运动会成绩排名出来了,我们班排第五名呢!夏序怀你的两个项目都是第一,厉害啊!”
“鼓掌鼓掌!”陈凭吆喝一声。
热烈的掌声响起,夹杂着喝彩声。
夏序怀淡笑着,没有说话。郁白看他一眼,心想,如果我能跑完不晕过去,班级名次可能会更高些。
“还有还有啊,”陈凭示意他们安静,“我们张途同学的标枪差点扎到裁判,荣获倒数第一名!”
“我靠陈凭你是不是想死!”张途冲上去捂住他的嘴。
下面全都是“嘘”声,紧接着全班哄堂大笑。
闹完了,韩青才站起来组织纪律:“安静安静,午休了!”
夏序怀眼里的笑还没散,低头看手机上的消息。
妈:【昨天学校举办运动会你怎么没和我说?你今年也没参加吧?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,学校搞这些就是在浪费时间。】
夏序怀关掉手机,扔进书包里。
“你怎么了?”郁白问他。这人刚刚还笑着呢,怎么一下子就变了脸色。
夏序怀喝了口热水,喉结上下滚动,缓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:“没事。”
郁白多看了他几眼,没有追问。
周六上午上完课放假,郁白没有直接回家,而是去了沙滩公园,他约了孙华。
孙华姗姗来迟,在离他有点远的地方站住,挑衅地问:“你找我有事?”
“运动会报名单,是你写了我的名字。”郁白看着他。
孙华满不在乎道:“是啊,怎么,你要哭着向晴姐告状吗?”
“你真的很蠢。”郁白略带嘲讽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
郁白上前一步,眼神沉沉:“我的意思是,你最好不要再惹我,我没那么多耐心陪你玩这些过家家的游戏。”
“少看不起人了!你以为你是谁?”孙华显然生气了,他胸膛起伏,攥紧了手中的书包带。
“你可以试试。”郁白一字一顿道。
孙华心一紧,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。高一上学期的时候,学校门口发生过一场群架斗殴事件,说是群架,其实是几个外校的人围殴一个本校的学生。当时是周六上午放假的时间,学校门口的保安年纪大了,拦不住他们,是围观的学生里有人报了警,才制止了这场斗殴。警察来的时候,那几个外校生已经全都趴在了地上,而那个本校生虽然也被打得不轻,但还能站在地上。
有人把这段视频录了下来,学校里面疯传过,孙华也看过。里面的那个本校生打起人来不要命,根本不管别人怎么打他,只管把人往死里打,拳拳到肉,用尽力气。结束时他站起来,环视了一圈围观的学生,眼神凶狠到让人心里一惊。
那个本校生,就是郁白。
“挺会吓唬人。”
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,郁白转身,发现夏序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,脸上还带了点笑。不过郁白怎么看,都觉得他在嘲笑自己。
“你在这儿干什么?”郁白警惕地问。
夏序怀瞥了眼已经走远的孙华,答:“散心。”
郁白根本不信,他闻到空气里有一点尼古丁的味道,冲淡了那股茉莉花洗衣液的香味。
郁白抿唇,突然撇开眼说了一句:“运动会那天,谢谢。”
夏序怀想到了那天背上的重量,但他说:“是指你弱不禁风到跑步都能晕倒的那天?”
郁白张嘴,但无法反驳。最后只能忍着,干巴巴地回一句:“你不说话的时候,人还挺好的。”
夏序怀道:“过奖。”
郁白不懂他为什么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,明明出教室之前还冷着一张脸。但他懒得再想,招呼也不打就转身离开。
夏序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,然后去取自行车回家。
五月底,又一次月考即将来临。
郁白没什么感觉,照往常一般认真学习复习,倒是坐在前面的陈凭每天都要双手合十冲他拜一下。虽然如此,但陈凭对于上体育课的热情分毫不减。
体育课每周一节,课上没什么内容,跑两圈就能自由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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