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晕倒(1/10) Sonnet 18
运动会那天天气很好,操场上拉了横幅,到处都是学生,加油呐喊声,吹哨声和广播声,吵吵嚷嚷的,壮观热闹。
看台上划分了班级区域,座位旁栓的有气球。郁白刚在下面给四乘一百米接力赛的几个同学喊完加油,现在无所事事地坐在椅子上晒太阳,左手逗着个气球。阳光刺眼,他半垂着眸,懒洋洋地看操场上的比赛。
蒋鹂和张途正在远些的地方扔标枪,班里有些同学过去给他们加油打气。
“接下来是高二男女跳远比赛,请各班参加比赛的同学到操场中间集合。”
广播在喊下一场要比赛的内容和参赛名单,夏序怀和严月站起来,往操场中央走去。他们的衣服前后用别针别了号码牌,出发前看台上的同学都在给他们充气加油,坐在最前面的向晴拍了拍两人的肩。
等参加跳远的同学都集合好后,广播开始播报下一场比赛项目。
“请参加高二男子三千米的同学到塑胶跑道集合,请参加男子三千米的同学到塑胶跑道集合。高二一班刘博文,高二二班胡行……高二二十班郁白……”
郁白阖着眼睛,听见了自己的名字。他疑惑地抬头,直到广播第二次喊到他的名字时才反应过来。
陈凭拿着号码牌屁颠屁颠地跑上来,对他说:“郁白,别紧张,我们大家都会给你加油的!”
郁白沉默两秒,没说什么,站起来把号码牌别在衣服上。陈凭帮他把另一个别在后面,嘴里一直喋喋不休:“千万别紧张,我等会儿就在旁边给你摇旗呐喊,拿不拿名次不重要的……”
周围的同学也很吃惊,没想到郁白会报这个项目,但不妨碍他们为郁白加油鼓劲。
“是啊,你就放松跑,等会儿我们都下去给你加油!”
“对,咱们等你凯旋!”
“郁白加油!”
郁白走下看台,向晴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:“别紧张。”
“谢谢晴姐。”郁白接过喝了两口,然后走到集合点。
日头更大了,晒得塑胶跑道都有些反光,郁白站好位置,随着裁判一声哨响,迈开腿朝前跑去。
蒋鹂和张途比完赛回来,但现在不好穿过操场,所以只能在外围走动。他们看见了郁白,索性停下来给他加油。
跳远那边,女子跳远和男子跳远同时举行,但都还没轮到夏序怀和严月。严月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男生,夏序怀很高,正专注盯着前面的比赛进程,挺拔的身形遮住了晒在她身上的太阳。
两人被操场上奔跑的人吸引了目光,他们几乎是一同看见了其中的郁白。郁白已经跑了四圈,他跑得并不算快,拿不到前三的名次。但哪怕是这样,周围观赛的人也能看出他在尽力奔跑,二十班的同学几乎都围在了操场边给他加油。
跳远号码已经念到了夏序怀,他收回目光,在裁判的示意下准备起跳。
郁白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,他额头出了很多汗,打湿了刘海和鬓角。太阳穴也在突突地跳,鼻子和嘴巴都用来呼吸还是觉得不够,肺部艰难地运作着,两条腿只是机械地在不停跑动。
“郁白加油!郁白加油!”
比完赛的夏序怀和严月走到塑胶跑道旁边,郁白正向他们这里跑来。夏序怀看着他苍白的脸色,蹙起了眉。
“我觉得郁白不太对劲。”严月也看出来了。
还有一圈半就跑完了,郁白看着反光的跑道想。他呼出的气体灼热,鼻尖到咽喉的位置都泛起了疼。还没等他最后冲刺,忽然眼前一黑,晕倒在地。
所有人都吓了一跳,然后赶紧冲了过去。
“郁白!郁白你怎么样了?”
“怎么摔了?”
“好像是晕倒了!”
向晴边跑过去边焦急地大喊:“快送医务室!快!”
离郁白最近的是夏序怀和严月,夏序怀没有犹豫,背起郁白就往医务室跑。离开前,他偏头看了眼孙华。孙华神情慌张,脸也白了。
向晴和严月跟过去看情况,陈凭留下来组织纪律,他们还有些项目没有比完。
几乎是背起郁白的瞬间,夏序怀就凝住了神情。郁白太轻了,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有的重量,夏序怀甚至感觉自己背上的人能被一阵风吹倒。
郁白趴在夏序怀的背上,不知是被颠醒了还是怎样,渐渐恢复了意识。他脑袋搭在夏序怀的肩膀处,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,好像是茉莉花香。
“我……没事……”郁白动了一下。
听到他说话,夏序怀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:“别动,带你去医务室。”
医务室里,郁白躺在床上,校医对他做了个简单的检查。
“没什么大事,应该是低血糖。待在这多休息会儿吧。”校医说。
向晴和严月晚来一步,听到说没事,齐齐松了口气。
郁白吃了些校医室为这次运动会准备的糖果饼干,脸色好了些。他手上和膝盖上有些擦伤,但还好不重,只是破了点皮,已经涂了药。
向晴和严月待了一会儿就回去了,夏序怀留下来照看郁白。
医务室很安静,没什么人,郁白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夏序怀,有点不自在。
“我没什么事,你回去吧。”郁白轻声说。
夏序怀没回答,拿了张湿巾递给他,让他擦脸擦手。
校医从里间出来又检查了一下郁白的情况,说:“平时是不是没好好吃饭,好像有点营养不良。”
“我没有。”郁白回答得太快,夏序怀瞥了他一眼。
郁白撑着一股气,缓慢呼吸。他其实很容易脸红,有时候被陈凭他们逗笑了,就能从脸红到耳朵,然后被他们惊奇地围观。所以平常郁白都会努力忍着,尽量不让别人发现他容易脸红,觉得他好欺负。校医说的话让他很不好意思,于是他急于反驳,又赶忙憋着口气,以免脸红。
夏序怀多看了两秒他莫名其妙红起来的耳朵,还以为他热。
校医接了杯水,回到里间前还说了句:“还是要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,不然怎么继续长高。”
“郁白!你没事吧?”陈凭和张途突然冲了进来,着急地问他。
两个人鼻尖上都是汗,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。
“已经没事了,”郁白看着他俩,愧疚道,“我们班是不是没分数了?”
就算拿不到前三,能跑完也好,这样运动会结束,也能给班里拉点分数。郁白皱着眉想。
“你还关心什么分数!”陈凭吓得半死,气道,“你说你报什么三千米啊!想有点参与感就报个轻松点的啊,你都快把我吓得归西了你知道吗?”
“郁白,你真的快吓死大家了,我现在心脏都还慌着。”张途拍拍胸脯,附和道。
等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说完,郁白才插了一句:“我没报。”
声音戛然而止,陈凭张开嘴,半天才合上,又打开问:“没报是什么……意思?”
“你是说你没报三千米?那名单上怎么会有你的名字?”张途疑惑。
陈凭身上还揣着那张报名单,他掏出打开,递给郁白看:“你看,这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呢。”
张途也上前,几乎是瞟了一眼,他就对着陈凭脑袋来了一下。
“你瞎啊!抄了郁白这么久的作业,这是他字吗?”
陈凭瞪大眼仔细看,挠挠头:“好像……还真不是,郁白字没这么丑。”
张途气得翻了个白眼,又给他脑袋来了一下。
“是孙华。”夏序怀站在一旁,忽然说道。
他这么一说,张途也想起来了。报名那天,陈凭去上厕所,名单就放在桌子上。中途孙华来了,好像还拿起名单看了看,当时张途在看,所以没有过多在意。倒是坐在后面的夏序怀掀了下眼皮,但也没多想。
“卧槽,孙华这个孙子!”陈凭咬牙骂了声。
“这个事一定得和晴姐说。”张途说。
“走!现在就去!我们去揭穿这个小人的行径!”陈凭一刻也等不了,恨不得立马揍过去。
“等等,”郁白阻止他们,“这事我自己解决,先别告诉晴姐。”
郁白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眼神却沉了下来。
夏序怀挑眉,有一点诧异。毕竟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,他还以为郁白只是个独来独往,不怎么爱说话只会学习的人。
陈凭和张途在医务室也待没多久,两人还有比赛,所以提早回去了。
运动会结束后,夏序怀和郁白才回到教室。
两人一进来,班里人都看向郁白,关切地问他有没有事。
郁白的桌子上也堆满了东西,都是零食糖果饮料。他看着这些东西,有点不知所措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这时候那点凶劲,倒是散了个干净,夏序怀好笑地想。
好在二十班的学生也都知道郁白一向不爱说话,看他没什么事,也就转头做自己的事情了。
郁白松了口气,把大家给他的东西都收进桌子里。
运动会当天没有晚自习,可以早点回家。
夏序怀开门,一股肉汤味弥漫在客厅里,应该是舒绘正在厨房煲汤做饭。
听到开门的动静,舒绘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:“是小怀回来了吗?”
“小怀回来了。”夏承关好不容易也在家,他提着拖把杆,从书房出来。
“爸。”夏序怀换鞋进来。
“正好可以吃饭了,进来帮我端一下菜。”舒绘冲外喊了一声。
父子俩走进厨房,端菜的端菜,盛饭的盛饭。
三人在饭桌旁坐下,舒绘问道:“今天运动会怎么样?好玩吗?”
夏序怀点头:“还好。”
饭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,但夏序怀碗里只有半碗米饭,显然没什么胃口。
“小怀,明天要不要带些鸡汤去学校?”舒绘看着他的碗底,心里叹了口气。
“你阿姨今天熬的汤很香。”夏承关已经喝了一碗,还有些意犹未尽。
上次带的猪肝汤喝完了,舒绘后来又接着熬了好几天不重样的汤,但夏序怀没再带去学校过,反而全都进了夏承关的肚子。
“好。”夏序怀顿了一下,然后答应下来。
舒绘大喜,拍开夏承关想要盛汤的手,把那锅没怎么动的汤端回厨房。
“不是,小绘……我这……”夏承关看看两人,最后无奈放下手,夹起了其他菜。
第二天中午,郁白照常在食堂打了满满一小盆饭,然后找到一个空位坐下。
还没等他开始吃,对面忽然坐下一个人。郁白刚抬头,面前就多了一个空碗。
夏序怀好像是故意跟着他的,两手空空地坐着,跟整个食堂正在吃饭打饭的人都不一样。
“人太多,排不上队。”夏序怀淡淡道。
郁白去看窗口,果然每一个窗口都排了很长的队,要是现在去排的话,可能就吃不上饭了。
“所以?”郁白收回视线,盯着面前的空碗,有一种不好的预感。
“你的饭,分我一点。”夏序怀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,甚至还冠冕堂皇地解释了一句,“而且我吃不完,某人可能又会说我浪费粮食可耻。”
郁白皱眉,确定了他说的“某人”是谁,但是他明明从来都没有这么说过!
不过,想到昨天运动会夏序怀背着他去医务室,后来还留下来照顾他,郁白就说不出拒绝的话。
郁白握紧筷子,有点不情愿地扒了些饭菜给他,还好夏序怀也没有要很多,不然他就吃不饱了。
郁白端回自己那大半份饭埋头吃,刚开始还有些愤愤,但后来就忘了这点不愉快,专心吃起来。
等他吃完,一碗热乎的鸡汤被推到他的面前。
夏序怀一边把剩下的汤倒进自己碗里,一边漫不经心地说:“礼尚往来。”
那碗汤里还有两个鸡腿,郁白低着头看,一时没有说话。
明明刚吃过饭,郁白的脸却又白了几分。他猜想,夏序怀可能已经知道了。因为家长会陈凭说的那几句话和运动会他晕倒的事情,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的家境,从而怜悯同情他。
沉默片刻,郁白才低声说:“我不用,也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可怜……”
“你想太多,”夏序怀打断他,“昨天舒阿姨问了我关于运动会的事,她听到你弱不禁风到跑步还能低血糖晕倒,所以同情、可怜你,特意熬了汤让我带给你喝。”
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,夏序怀在“弱不禁风”“同情”“可怜”等词上面加重了语气。
“你不喝可以自己和舒阿姨说,汤凉了之后我会全部倒掉。”夏序怀似乎真的不关心他到底怎样,只是慢慢喝着自己的那份汤。
郁白有一点生气,他瞪着夏序怀,质问他:“那你为什么还要分走我的饭?”
“因为我真的吃不完。”夏序怀语气平淡,无辜地讲述一个事实。
看着郁白愤怒地吃完了肉和汤,夏序怀才无声地弯了下唇角。
等他们吃完回去,班里正在闹腾,好像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。
陈凭站在讲台上,大声朗读手里的表格。
“蒋鹂,女子标枪第一名!鹂姐,以后您就是我亲姐!”陈凭双手合十,冲坐在下面的蒋鹂深深一拜。
其余人拍桌拍掌欢呼着,蒋鹂有点害羞地笑。
张途看见夏序怀和郁白进来,连忙冲他们说:“运动会成绩排名出来了,我们班排第五名呢!夏序怀你的两个项目都是第一,厉害啊!”
“鼓掌鼓掌!”陈凭吆喝一声。
热烈的掌声响起,夹杂着喝彩声。
夏序怀淡笑着,没有说话。郁白看他一眼,心想,如果我能跑完不晕过去,班级名次可能会更高些。
“还有还有啊,”陈凭示意他们安静,“我们张途同学的标枪差点扎到裁判,荣获倒数第一名!”
“我靠陈凭你是不是想死!”张途冲上去捂住他的嘴。
下面全都是“嘘”声,紧接着全班哄堂大笑。
闹完了,韩青才站起来组织纪律:“安静安静,午休了!”
夏序怀眼里的笑还没散,低头看手机上的消息。
妈:【昨天学校举办运动会你怎么没和我说?你今年也没参加吧?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,学校搞这些就是在浪费时间。】
夏序怀关掉手机,扔进书包里。
“你怎么了?”郁白问他。这人刚刚还笑着呢,怎么一下子就变了脸色。
夏序怀喝了口热水,喉结上下滚动,缓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:“没事。”
郁白多看了他几眼,没有追问。
周六上午上完课放假,郁白没有直接回家,而是去了沙滩公园,他约了孙华。
孙华姗姗来迟,在离他有点远的地方站住,挑衅地问:“你找我有事?”
“运动会报名单,是你写了我的名字。”郁白看着他。
孙华满不在乎道:“是啊,怎么,你要哭着向晴姐告状吗?”
“你真的很蠢。”郁白略带嘲讽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
郁白上前一步,眼神沉沉:“我的意思是,你最好不要再惹我,我没那么多耐心陪你玩这些过家家的游戏。”
“少看不起人了!你以为你是谁?”孙华显然生气了,他胸膛起伏,攥紧了手中的书包带。
“你可以试试。”郁白一字一顿道。
孙华心一紧,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。高一上学期的时候,学校门口发生过一场群架斗殴事件,说是群架,其实是几个外校的人围殴一个本校的学生。当时是周六上午放假的时间,学校门口的保安年纪大了,拦不住他们,是围观的学生里有人报了警,才制止了这场斗殴。警察来的时候,那几个外校生已经全都趴在了地上,而那个本校生虽然也被打得不轻,但还能站在地上。
有人把这段视频录了下来,学校里面疯传过,孙华也看过。里面的那个本校生打起人来不要命,根本不管别人怎么打他,只管把人往死里打,拳拳到肉,用尽力气。结束时他站起来,环视了一圈围观的学生,眼神凶狠到让人心里一惊。
那个本校生,就是郁白。
“挺会吓唬人。”
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,郁白转身,发现夏序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,脸上还带了点笑。不过郁白怎么看,都觉得他在嘲笑自己。
“你在这儿干什么?”郁白警惕地问。
夏序怀瞥了眼已经走远的孙华,答:“散心。”
郁白根本不信,他闻到空气里有一点尼古丁的味道,冲淡了那股茉莉花洗衣液的香味。
郁白抿唇,突然撇开眼说了一句:“运动会那天,谢谢。”
夏序怀想到了那天背上的重量,但他说:“是指你弱不禁风到跑步都能晕倒的那天?”
郁白张嘴,但无法反驳。最后只能忍着,干巴巴地回一句:“你不说话的时候,人还挺好的。”
夏序怀道:“过奖。”
郁白不懂他为什么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,明明出教室之前还冷着一张脸。但他懒得再想,招呼也不打就转身离开。
夏序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,然后去取自行车回家。
五月底,又一次月考即将来临。
郁白没什么感觉,照往常一般认真学习复习,倒是坐在前面的陈凭每天都要双手合十冲他拜一下。虽然如此,但陈凭对于上体育课的热情分毫不减。
体育课每周一节,课上没什么内容,跑两圈就能自由活动。男生一般打篮球打乒乓球,女生找片空地打羽毛球,也有些人躲在看台后面的器材室玩手机。
夏序怀一般会加入打篮球的行列,而郁白对运动没什么兴趣,会去月亮湖旁边的花廊找个地儿坐下,要么看鱼,要么背单词。
可这次课上,还没等郁白去月亮湖,篮球场上突然发生了争执。
这节课不止他们一个班上,还有高二八班的人也在。
两个班渐渐聚拢起来,形成对峙的局面。
“我说了,这个地儿是我们班先来的!”说话的是八班的班长,叫罗木。
“你放屁,这……”陈凭话还没说完,被张途拉了一把。
“这儿有十几个场地,就我们两个班上课,没必要揪着这个不放吧?”韩青有意缓和气氛。
“确实没必要,”罗木拍了两下手里的篮球,“所以你们可以走了。”
“我靠你少给老子嚣张!”陈凭上前,立马被八班的一个人推了一把。
“卧槽,你们还敢上手!”
“是不是欠揍,臭不要脸的玩意儿!”
二十班的人都被他们的举动激怒了,两个班互相推搡着,眼看就要打起来。
“老师来了。”郁白本来站在最外围,看情况不对,就去找了体育老师。
体育老师在解散后就消失不见了,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躲着睡觉,见他们闹成一团,自然没什么好脸色:“干什么!都给我散开!”
体育老师训了他们几句就走了,八班的人重新找了地方打篮球。临走时,罗木回头看了眼郁白。
陈凭啪啪拍着篮球,怒气还没散:“八班的向来看不惯我们这些普通班的,仗着自己成绩好在学校狗眼看人低。”
“算了,别说了,我们打球。”张途把球传给夏序怀。
这件事解决,郁白也没有去湖边了。他找了张没人用的乒乓球台坐着,边背单词边看两眼班里人打球。
体育课结束,一群人慢悠悠地回班。
操场和教学楼之间有公告栏,陈凭擦了把额头上的汗,转头对上一张照片。
“我去,这照片上的人怎么这么像夏序怀啊!”
此话一出,所有人都围了上去。
“还真是像啊!”
“就这么个轮廓,你们哪看出来像的?”
公告栏里的照片贴的时间有些长,被雨淋过,面部已经发白了,只能看清一只眼睛。
“我看看哈,年级第一……名字也糊掉了,看不清。”陈凭眯着眼,还是辨认不出底下的字。
“肯定不是了,如果夏序怀是精英班的,那他就算留级也该找个精英班啊,来我们这种普通班干什么?”
“自信点,说不定是我们普通班更好呢?”
“……你到底哪来的自信?”
“我看这就不是夏序怀,就一只眼睛有点像而已。年级第一跑我们班来,开什么玩笑?”
“我觉得你说的对。”
“爱卿之言,深得朕心。”
郁白上前看了眼照片,几乎立刻肯定这上面的就是夏序怀。他看一圈周围人,没看见夏序怀的影子,估计早就回班了。
如果他们知道照片上的就是夏序怀,不知道会不会大吃一惊。
月考前一天,遵照二十班的传统,郁白的桌子上不出意外地出现了“供品”。他被一圈人围着,虔诚地膜拜。
“信男愿意三天不吃辣条,换取这次月考提五个名次!”
“信女愿用大腿上的两斤肉换取这次月考总分提高五十分!”
郁白面无表情地坐着,一动不动。
等人都散干净了,郁白才转头问夏序怀:“你笑什么?”
夏序怀唇角微扬,说:“知道供台上的猪吗?”
你像那个。
后面的话他没说,但郁白听明白了。他沉默两秒,然后说:“下个月就会供你了,开心吗?”
夏序怀:“……”
好不容易看见他吃瘪,郁白偏过头笑出了声。
前面的陈凭听见了郁白的笑声,他不明所以,但还是转头对着夏序怀说:“你要不要也上供一下,很灵的。”
夏序怀微挑眉:“也好。”
他把带来的保温桶放在郁白桌上,意思不言而喻。夏序怀现在隔两三天就会带一次汤,一周都不会重样,郁白也喝了不少。
郁白伸手戳戳那个桶,问他:“今天是什么汤?”
“猪蹄汤。”夏序怀好整以暇地看他。
郁白撤回手:“……”
报复,完全就是报复!
郁白瞪他,最后皱眉喝下两碗猪蹄汤。
两天的试考完,二十班有一种虚脱的萎靡感。张途趴在桌子上“苟延残喘”,连晚饭都没去吃。倒是陈凭在一旁吃鸡腿吃得起劲。
“你竟然还吃得下?”张途看他。
“哼,”陈凭潇洒一笑,“最后的晚餐,吃完我就去跳楼。”
“咱们班就在一楼,你去跳吧。”
陈凭吃完抹嘴,从旁边的窗户翻出去,还没走到走廊边,就被涂尘忠揪住了领子,然后站在那被训了十几分钟。
“傻逼。”张途简短评价。
天气越来越热了,后门为了通风是开着的。
郁白还在看这次数学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,夏序怀拿了根圆珠笔在草稿纸上给他演算步骤,两人凑得有些近。
有晚风从开着的门窗灌进来,郁白的额发被风吹动,他闻到了一股茉莉花混着油墨的香气,浅淡好闻。
班里突然起了些躁动,所有人都朝窗外看去。
天边有一大片晚霞,粉橙橙地铺洒在天际,霞光蔓延,照在人的脸上都是温柔的光晕。教室里被分割出一片碎金光幕,他们在这方光幕里,望向那片广阔的云霞。
六月,天早就放亮了,气温慢慢攀升,属于夏季的波动来临。
十字路口突然冲出来一个人,背着书包的郁白停住脚步,被红灯拦住了往前奔跑的步伐。
身后传来车铃声,一辆自行车停在他身边。夏序怀一脚踩住地面稳住车身,他看向郁白,说:“上来。”
绿灯亮起,郁白没有犹豫,跳上车后座,任身前的人踩动脚踏板,带着他往学校去。
路边只剩下几辆早点小吃车,郁白看见他们正在收拾东西,看来是准备回家了。
夏序怀上身微躬骑得很快,他的衣裳被风灌满鼓起,衣角挨着郁白。郁白大声问他:“你怎么也迟到了?”
“睡过了。”夏序怀回答。
郁白昨天晚上多做了一张卷子,所以睡晚了。今早起来一看手机,已经七点了。他快速洗漱了一下,拿起书包就往外跑,没想到会遇到夏序怀。
离学校还有一小段路时,夏序怀猛地刹住了车。郁白身形一晃,慌乱地伸手抱住了前面人的腰。他着急地问:“怎么了?”
夏序怀微喘着气,说:“打铃了。”
郁白仔细听,再拿出手机看,已经是早读时间了。
“那怎么办?”
说话间,郁白意识到自己的手搂住了夏序怀的腰,于是连忙放手。
夏序怀只穿了件短袖,隔着不厚的布料,他感觉到腰间的那一点温度撤离。
他垂下眼,调转了车头,说:“先去吃早饭。”
“这算是什么办法?”郁白从没迟到过,觉得他的决定简直匪夷所思。
夏序怀这下不急了,反而慢悠悠地骑着车,他解释道:“现在进去,可能会被保安抓住记名字。进了班,就会碰上晴姐。我们等早饭时间再进校,保安会以为我们是请假之后来上课的,也不会碰到老师。”
郁白狐疑地盯着他的后脑勺,笃定道:“你一定迟到过很多次。”
所以才会这么有经验。
夏序怀轻笑一声,没有说话。
骑了一会儿,夏序怀的手突然朝后伸来。郁白疑惑地看着面前的拳头,问:“干嘛?”
夏序怀松开手指,他的手心躺着一颗糖。
“儿童节快乐。”前面随着风送来一句话,飘落在郁白的耳旁。
郁白一怔,他抬头,只能看见夏序怀的后脑勺,头顶的发丝随着风微微晃动。他犹豫着,伸手拿过那枚糖,低声念出深棕色包装纸上的字。
“话梅糖。”
郁白撕开包装,把糖含进嘴里。一股酸甜溢满口腔,刺激味蕾,郁白用舌尖抵着糖球,微眯起眼睛。
早上还算凉快,夏序怀骑着车带郁白停在一家面馆前,他撩开帘子走进去,要了两碗牛肉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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