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到底在紧张什么呢?
时远向来独来独往,就算孤身一人也比带着他们这三个拖油瓶好,而他们没一个认识路,黎南都怕自己一脚油门朝着人群冲。
“萧航他死了吗?”
“右拐。”
但他也不能下车,说不定旁边还有其他人。
时远仰起头直视太阳,嘴里默念几个字眼,带着人找了个最近的大楼钻了进去。
时远示意他住嘴,把车钥匙拔了下来,看也不看就扔给了黎南:“十分钟之后,我不回来就直接开走,别下车。”
这次的窝点只在三楼,医生和易徐都乖乖待着,除了黎南。
“我要做的只是在队伍壮大之后把头目杀了,破坏他们的平衡,罪犯越乱越容易管。”
黎南忍不住地往他身上看,他手臂上的伤愈合得七七八八,留下几条扭曲爬行的伤痕,alpha强大的身体素质足以应对大部分轻伤。
“真是人啊?”
时远已经走了两分钟了,那两个人不知道走到哪去,黎南也分辨不出来这里什么地方。
时远没在开口,萧航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,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听了话,车轮碾过红色箭头,飞一般地朝着远方行驶。
萧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,车也来得七歪八扭,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住了,胡乱找了个僻静地方把车停下,还没等他开口,时远的手就压在了他的肩膀。
时远依旧表现得很冷静,他完完全全地靠在座椅上,眼睛也不睁,冷冰冰地说:“继续往前开。”
已经很不对劲了。
黎南觉得他很可怜,但他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,也没有替别人忧心的力气。
但这也很难说,说不定下一秒他就死了,黎南发现自己越来越悲观,但这种趋势停止不了。
他在布满灰尘的矮桌上放下紧握的长刀,面无表情地继续解释:“人是群居动物,罪犯也不例外,吞并其他势力,组成更大的团体,互相竞争,达到平衡。”
咔哒咔哒的声音响个不停,那人似乎想开车门进来,黎南无比庆幸医生刚刚锁上了车门锁,不然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样。
“东西留下。”时远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了萧航的喉结上,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就能把喉骨捏碎,“空间太窄,你施展不开的。”
时远拉开之前的长袋子,里面只有一把长刀,刀柄上裹着层层被血液浸湿的粗布,碎肉被挤到刀鞘和刀刃的接触口。
“回去什么啊,不回去了,绕过去直接走f区。”
萧航点点头,“听你的,老大。”
黎南摇了摇头,给了个模糊的回答。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,但这猜测太过无情,连说出口都很难。
前方t形路口的指示标已经被拔除得一干二净,只有人在地上用红色颜料在右边画了个大大的箭头。
黎南低下头,手腕上缠绕着不符合他气质的腕表,金属材质的表身已经不在冰凉,纤细金黄的分针秒针悄无声息地转动,时间是下午一点三十八分二十七秒。
途中他们经过一个立起来的看台,上面似乎摆了些什么交叠的、混合的东西,但黎南看得不太清楚。
“他们看起来不是在吵架,”易徐咽了口口水,推了一下黎南的肩膀:“问题很大啊。阿南,你觉得呢?”
时远也诡异得很,之前在房间里也不是用这种语气和萧航交谈的,为什么一到了车上反而变成这样?
“好像、好像是人?”黎南硬着头皮说:“应该不是鬼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想问就问。”
黎南还没反应过来,钥匙就直直地扔到了他的怀里,他下意识去看手表上的时间,等他再一抬头,时远和萧航都已经下车了,萧航身上的东西都扔到了一边。
黎南心里隐隐生出一股惊慌,负面情绪压在胸腔之内,让他戒备地继续摸着冰凉的枪身。
“什么意思?”
他们今天还没有遇见过一个罪犯,最可靠的时远就在身边,到底有什么可怕的?
萧航看起来一副很轻松的样子,但脸侧已经生了一层冷汗,从他脸颊抖动的弧度来看,明显是在暗暗地咬牙。
时远看了他一眼,似乎有点奇怪为什么要这么问,“没有,但也快了。”
“什么?”
医生还有点摸不清楚状况,“要吵架回去再吵啊,现在可是在别人的地盘。”
但为什么现在他如此紧张?
紧闭空间里连空气都在停滞,车窗隐隐抖动,从外面传来闷闷的轰隆声,离他们很远,但足以吊起黎南的心。
黎南发现自己变得过于冷血了,换作以往,就算知道萧航是叛徒,他那颗柔软的心也会为此发酸,但现在不会了。
特别是眼神——麻木又冷漠。
居然断了……黎南突然有点唏嘘,那把刀还差点把他砍死,现在他还活着,刀却没了。
黎南吓得心头一颤,心跳都要停了下来,讨命鬼的眼珠子转到了他脸上,鼻腔两个洞堂皇地露了出来,随着呼吸在脸上蠕动,头皮坑坑洼洼,下嘴唇都被切掉了。
所谓的大本营不过是从前的高级住宅区,一栋栋水泥楼房耸立眼前,两旁绿化带的植物枯的枯死的死,钢线穿过树的尸体,上面高高挂着许多切割得并不完整的人体部位,像屠宰工厂里面剥皮抽筋的鸡鸭。
时远的态度过于平和,和他面对面坐着,就好像是普通朋友在随意聊天一样,没有一丝压迫感。
多日来待在闻初尔身边的胆战心惊足以让他磨练出极为敏锐的直觉,黎南瞬间就感受到了萧航言语中不自觉透露出的慌乱,但这到底是为什么?
黎南僵直身体坐着,眼睛却眨也不眨地在前排车座两个人身上流连,一种难以言喻又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产生。
车窗外的景物告诉他,他们驶进了一个小巷子,道路坑坑洼洼,四周围着低矮又破旧的楼房。
尖锐锋利的石头边缘在他手上划出道道伤口,他又把血液扑到了玻璃上,恶狠狠地盯着他们,浓郁的恨意扑面而来。
黎南当然明白这是他刻意为之,不然这个alpha身上只会是冷漠和戾气,他没有对此多想,他也不愿意多想,只是继续问:“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是叛徒的?”
“他想进来吧。”黎南艰难地开口,那人的眼神看得他实在不舒服,他突然想起萧航之前说的话,在外面遇见任何人都要杀掉,可他直到现在也只是开了一枪,致命与否都不知道。
萧航上车前才在车尾抽了一根烟,衣服上还带着二手烟的气息,这几天窝在房间里烟酒都不能入口,可把他急死了,现在才稍微好一点,“我们都出来这几天了,区长一点都联系不上,肯定要弄些动作的。”
他皱了皱眉头,把刀收了回去。
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,似乎有些难以启齿,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:“我有时候也会在他们身上发泄一会儿,但不会太过分。”
医生怪叫一声立刻缩了回来,脑袋都埋到了驾驶座椅后面:“有鬼有鬼!大白天活见鬼了!”
“现在要去哪?从哪边走?”萧航有点无奈,止不住地用指节敲着方向盘,无规律的声响引起了黎南的注意。
对话应该要结束了,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再是他能知道的了,黎南越是这么告诉自己,嘴唇就越是颤抖,破壳而出的已经不再是好奇心。
时远靠在软皮沙发上,不住揉捏着酸疼的脖颈,医生和他们只隔了一堵墙,但厚重的墙体足以隔绝所有声音。
应该是多虑了,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。
这算不算卑鄙?
一路上都顺利得不可置信,没有遇见人、没有路障,整座城市就像是死了一样寂静。
其他人的死亡亦或是其他已经不能引起他的波动了,所有的一切黎南都归功于闻初尔,那个alpha成功地让自己在这种环境里收敛了情绪。
萧航一脸的无所谓,“回了就是找死。”
黎南眨了眨酸痛的眼睛,视线盯在萧航脸上。
“啊?这是干嘛?”
萧航脸色极为难看,嘴唇霎时变得苍白:“你究竟是什么时候……”
车上没了一个人,但依旧继续往前行驶,谁都要适应安静的氛围。
“我猜的。”时远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,“我的任务失败,你又遇袭,怎么猜都能猜中。”
“这车不能要。”他说,“我们得走一段路。”
黎南自认为和萧航相处不算多,平常也不怎么与他交流,但无论是在遇袭还是逃跑,萧航始终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,做什么都胸有成竹。
萧航有点惊讶,“右边都要拐到人家大本营里了。”
黎南反反复复地去看表盘,还有两分钟,时远再不来他难道要真的开走吗?
萧航漫不经心地问:“还是说给你砍烂了。”
他突然想知道时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,又是在做什么,用这种狡猾的方式窥探另一个人的人生。
医生又问:“那我们怎么回去?”
时远摇摇头:“没关系,很简单。”
医生畏畏缩缩地扒着车座往前看,看了一眼又转过头:“哦哟,跟我以前看的鬼片里的长的一模一样!他到底要干嘛啊?”
也许还默不作声地解决了萧航,黎南很想让自己不去过多思考,但事实已经平铺在他面前,他只需要选择是否直视。
黎南点点头,稍微调整了坐姿,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颓废。
他们暂时地僵持住,黎南自认为还算安全,但如今也不过是关在牢笼里任人宰割,四周野兽虎视眈眈,危机四伏。
“断了。”时远没什么表情,就好像刀不是他的一样,“没用。”
他们在水泥森林里攀爬,时远很快就停了下来。
时远
任务失败,时远说得很轻松,但当时绝对很凶险。
“不洗刀啊?”
他有时候就是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,怎么会在此时为这种人心疼?
黎南下意识地朝着那边看过去,一张被划得乱七八糟的脸悄无声息地贴在车窗上,脓血沾了一脸,像极了讨命鬼。
“……不好说。”
那人已经很不耐烦了,他开不了门就在发火,没有手指的手掌在车上拍来拍去,嘴巴还一张一合,车的隔音好得连一个字都听不着,还在车身周围走来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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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远默不作声地解决了他。
他的脚有点坡,走起路来又慢又晃,他似乎意识到了不被欢迎,故意走到车后窗,手掌夹着石头用力敲着玻璃——他很想用力,但是光秃秃的手掌并不能很好地掌控好力道。
黎南也不太知道,他只知道自己真的问出来了,他问,你一直以来都是在做什么?
时远说的或许是对的,他们在这条路上行驶了很久,但一个人都没有看见。
为了避免被拒绝的难堪,他还特意加上一句:“不用说也可以,我只是问问。”
黎南很想说没什么好问的,他喜欢做一个无眼无耳的木头人,可好奇心压倒了一切,学会适当装傻是聪明人的特权,但他还算不上。
“那我们先关个车门锁吧,在这种地方停车我还是很担心的。”医生念念叨叨地要挪过去,黎南赶紧给他让了位。
黎南浑身一僵,一听到这些字眼他就打心眼里不自在,好在也没人去顺着话题往深里讨论。
他似乎有点紧张。
这场莫名其妙的骚动很快就终止了,那人突然倒在地上,身后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。
“关了关了,这鬼地方实在是……啊啊——”
“……好。”